中国首宗跨性别"扭转治疗"诉讼:原告获医院赔偿
11月,灵儿在前不久在天津租住的房间里拍照。
有志于成为网红的灵儿生活在中国东部,在公开跨性别者身份后的几年里,她一直在心碎中挣扎。家人拒绝接受她。她想找一份临时工作来养活自己,雇主拒绝雇用她。
父母把她送到医院,试图改变她的性别身份,尽管她一再抗议,还是在那里被关了三个月,被迫接受包括多轮电击疗法在内的治疗。
因此,当她后来起诉医院对她进行不必要和她不想要的治疗时,她对诉讼并不乐观。然后,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家法院接受了她的起诉,这是中国已知的首例涉及跨性别者的所谓扭转治疗诉讼。10月,医院同意向她支付一笔可观的赔偿金。
“就是打赢了,我拿到这笔钱就是想开展自己的新生活,然后去经营自己的营生,”28岁的灵儿说。“过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这起案件是中国争取LGBTQ权利过程中罕见的光明时刻。尽管对LGBTQ问题的整体报道在减少,但一些中国主流新闻媒体还是带着同情地报道了灵儿的诉讼。她的支持者说,在一个没有法律保护LGBTQ人群的国家,她的诉讼被受理是来之不易的胜利。
随着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对公民社会的镇压,许多LGBTQ倡导团体被迫关闭,骄傲庆祝活动也被取消。民族主义网红攻击LGBTQ行动主义是敌对外国势力。人们因展示彩虹旗而受到惩罚。
目前尚不清楚向灵儿支付的赔偿是否会对预防未来的扭转疗法案例产生影响,这种疗法目前已被医学专家广泛怀疑。医院坚持要求对和解协议的具体条款保密,并且没有承认有任何不当行为。
灵儿一开始甚至不愿意提起诉讼。“性少数群体在中国根本就得不到保障,”她说。“怎么可能维护了自己权益?”
灵儿在天津的一家美发沙龙。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和女孩在一起,上大学时才知道自己是跨性别者。
她最终被一群在中国和海外的LGBTQ倡导者说服,她在网上和他们建立了联系,他们帮助她找到了律师。这是她在河北山区农村老家无法想象的支持网络。
灵儿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更喜欢和女孩在一起,在职业学校学习时,她意识到自己是跨性别者。最终,她开始服用雌激素并穿上女装。但是,当她在2021年回家探亲时向父母公开跨性别身份时,父母却说她丢了全家的脸。
2022年,灵儿同意了父母的要求,去附近秦皇岛市的一家医院看精神科医生,希望这样能够安抚他们。
她向秦皇岛九龙山医院的医生解释说,她认为自己的性别认同没有任何问题,是父母不能接受她。她承认自己感到焦虑和沮丧,但不是很严重。医疗和法律记录显示,医院工作人员注意到她看起来头脑清醒,语速正常。
即便如此,她还是被诊断患有焦虑和“自我不和谐的性取向”。该术语通常指对自己的性取向不满意的人,由于担心该术语会助长对LGBTQ人群的歧视,并被用作扭转疗法的理由,世界卫生组织已于2019年将其从正式的医疗状况清单中删除。
灵儿的母亲不顾她的抗议,在她非自愿的情况下将她送进了医院。
尽管她一再恳求出院,但还是在医院住了97天。她接受了精神科药物治疗,并接受了七轮改良电击治疗。
灵儿说,医生并没有明确表示电击是为了改变她的性别身份,但他们要她剪短头发,穿男装,并明确表示他们认为她的跨性别身份是错误的。
“当时医生也不听我的话,”她说。“他们认为我有病,那我就有病。”
据活动人士称,医疗和私人机构提供“扭转治疗”在中国很常见,因为对跨性别者的耻辱感普遍存在。
2001年,中国精神病学协会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名单中删除,但保留了自我不和谐性取向的诊断,并继续将跨性别者归类为精神疾病。在中国,人们可以改变自己的法定性别,但必须接受性别肯定手术并通知家人。
灵儿的梦想是成为网红。
在两起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诉讼中——一起于2014年结案,另一起于2017年结案——法官命令医院赔偿原告(接受扭转疗法的男同性恋者),称他们的权利受到了侵犯。但在中国法律中,以前的法院判决并不是具有约束力的判例。
帮助灵儿提起诉讼的美国LGBTQ维权人士陈军米表示,当局继续将跨性别者归类为精神疾病患者,也让他们更难提起法律诉讼。
灵儿最终出院了,她回到家,发现父母把她的衣服和化妆品都扔了。起初,她试图以男人的身份生活。但去年9月,她决定与家人断绝关系,离开家庭。
几个月来,她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她想找一份服务员或餐饮店的工作,总是被拒绝,有时甚至露宿街头。为了寻求安慰,她在网上联系了LGBTQ群体,其中包括陈军米。7月,她起诉了那家医院。(律师还建议起诉她的父母,但灵儿说她不能这么做。)
医院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称中国法律允许精神障碍患者在无法自行同意的情况下,经家属同意,在违背本人意愿的情况下住院治疗。记者无法联系到该医院置评。
医院最初只肯出灵儿要求的8万元(约合1.1万美元)的四分之一。但经过几个月的谈判,他们达成了和解协议,灵儿说,这笔钱可以让她开一个自己的小店或街头小吃摊,并且开始为性别肯定手术存钱。她现在在天津市租了一套公寓,梦想成为艺人,演奏乐器,或者通过直播应用程序与观众聊天。
“我拿到这笔钱就是想开展自己的新生活,然后去经营自己的营生,”28岁的灵儿说。“过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灵儿说,她认为自己赢得有利结果的部分原因是监督谈判的法官同情她。
她对我的态度是,‘她觉得你就是你,谁也改变不了你,’”灵儿说。“如果所有的中国父母都这样,这个群体的问题就很好解决。”
活动人士陈军米表示,中国社会对LGBTQ群体的接受度越来越高。这为继续推动变革创造了空间,即使明确的行动主义在很大程度上被封杀了。
“我认为政府也在学习,”陈军米说。
灵儿说,她希望看到对多元性别身份的法律保护和教育。
“靠我一个人的力量还远远不够的,”她说。“应该靠所有的姐妹站出来共同努力,来改善中国的跨性别群体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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